——北宋政治改革的悲劇性人物

趙洪章

一

章惇（1035——1105）字子厚,，浦城八相中兩位正宰相之一,。二十四歲中進士，歷任仁宗,、英宗,、神宗,、哲宗、徽宗五朝,，在北宋中后期的仕途中,，起起伏伏近五十年。由于協(xié)助和推行王安石的變法,，遭到保守勢力的攻擊和貶黜,，并列入奸臣榜，成為歷史上的一位悲劇性人物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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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國歷史上,，主張和實行變法（改革）的人物屢見不鮮,。遠的如“商鞅變法”，近的如康有為的“公車上書”,，都遭到保守勢力的扼殺,，而商鞅更是受到“車裂”（五馬分尸）的酷刑。對章惇的功過是非,，應(yīng)當(dāng)放在當(dāng)時社會現(xiàn)實的歷史大背景下來認識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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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
毛澤東在《沁園春·雪》一詞中寫道“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，唐宗宋祖稍遜風(fēng)騷,，一代天驕成吉思汗,，只識彎弓射大雕……”，除了成吉思汗是少數(shù)民族領(lǐng)袖外,，上述四位漢族皇帝,，前三位是叱咤風(fēng)云人物，而宋太祖趙匡胤卻是“武功”最差勁的一個,。他是通過“陳橋兵變”奪取后周皇位的,，所創(chuàng)立的宋朝長期受到北方契丹族的威脅。到宋真宗時,，北宋還和契丹在澶州（今河南濮陽南）訂立“澶淵之盟”,，每年向契丹進貢白銀10萬兩（后增至20萬兩、絹20萬匹）,。但是,，朝廷中的“主和派”卻認為很合算，比自己養(yǎng)兵省錢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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契丹游牧民族,，經(jīng)濟落后，沒有自己的貨幣,，納貢的10萬白銀,，又通過邊界貿(mào)易，回流到中原大商人手中,，也促進了商業(yè)市坊的繁榮,。北宋·張擇端的《清明上河圖》，就寫實地反映了當(dāng)時汴京（今開封）的繁華盛況,。然而在歌舞升平,、一片繁華的背后，也潛伏著危機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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危機之一,，土地兼并。北宋中期,，占全國人口不到20%的上戶（地主）卻占有80%以上的耕地,，地主們大量隱瞞田戶,，轉(zhuǎn)嫁賦稅，朝廷稅收日見困乏,。宗仁皇祐元年（1049）稅收比以前減少60%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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危機之二，商業(yè)壟斷,。大商人壟斷了市場,，沖擊政府鹽茶專賣，同官僚勾結(jié),，哄抬物價牟取暴利,。以茶葉專賣為例，到英宗時,，茶葉利潤不足太宗時的20%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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危機之三，機構(gòu)冗腫,，開支猛增,。英宗時，國家稅收入不敷出,，財政瀕于破產(chǎn)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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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神宗繼位后，年輕的皇帝見財力日困,、國勢日衰,，很想振作一番，遂不顧重臣反對,，破挌提拔王安石實行變法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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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安石變法的總原則是：在不增加人民負擔(dān),、不加重社會危機的前提下,，限制大地主、大官僚,、大商人的一些利益,，使他們分擔(dān)一部分賦稅、增加朝廷收入,、加強國防力量,。主要措施有：（一）農(nóng)田水利法：興修水利，增加灌溉面積,，多收益多負擔(dān)水利費用,；（二）青苗法：在青黃不接（春荒）時，限制地主,、高利貸者的盤剝,；（三）免役法：出錢不出役,，政府用免役錢和助役錢，雇用貧苦農(nóng)民充役,；（四）方田均稅法：重新丈量土地,，按丈量后的土地收稅；（五）市易法：朝廷設(shè)“常平市司”經(jīng)營商業(yè),，防止大商人壟斷市場,。同時，編修三司條例,，任章惇為三司條例管,，主要從事國家財政的管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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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
綜觀章惇一生,，在協(xié)助王安石變法和由他執(zhí)行新法過程中,，得罪了三位不宜得罪的重量級人物，為他的仕途人生留下了敗筆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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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一）蘇軾,，宋代文學(xué)家、書法家,。章惇和蘇軾年輕時,，同在朝廷任職，算是知已,。有一次,，蘇軾作烏臺詩，反對蘇軾的人借題發(fā)揮,，蘇軾被捕入獄,。宰相王珪在神宗面前說：“軾作《檜》詩，有‘根至九泉無曲處,，歲寒唯有蟄龍知’一句,。陛下，龍本在天上飛,，但蘇軾卻非要在地下求什么蟄龍,，這不蓄意謀反嗎！”如果神宗聽了王珪的話,，蘇軾就要遭“滅九族”之禍,。章惇當(dāng)機立斷反駁說：“龍并非專指皇帝，諸葛孔明號稱臥龍,，難道他也想當(dāng)皇帝,。”說得王珪啞口無言,。章惇救了蘇軾一命,，蘇軾因此被貶到黃州待命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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哲宗元祐元年，新皇帝九歲繼位,，皇太后臨朝重用蘇軾,，而蘇軾的弟弟蘇轍當(dāng)時在京任右司諫，蘇轍把擁護王安石變法的官員全部降職,，章惇也在其中,。章惇認為蘇軾在其中起了作用，從此,，章惇和蘇軾從知已變?yōu)槌鸺摇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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哲宗親政后,，恢復(fù)新法，重用章惇,，蘇軾被貶到廣東惠州,。蘇的人緣很好，結(jié)交當(dāng)?shù)匚挠押苁茏鹬?。章惇得知后,，感到他太張揚，二次加碼,，貶蘇到海南崖州,。怨怨相報，引起當(dāng)?shù)孛癖妼φ聬牟粷M,。南宋末年,，文天祥撰寫的《雷州十賢堂記》，點名指責(zé)章惇對付保守派的手段偏激,，變法激進,，對政敵不該加以誹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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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）司馬光,，北宋政治家,、史學(xué)家，反對王安石變法,。章惇東山再起后,，為推行新政,，掃除一切保守勢力,，首先從司馬光下手。此時,，司馬光已死,，章惇以哲宗名義，取消其爵位與封號,，拆除司馬光牌坊,，皇太后賜的碑文被磨平,，并以“詆毀先帝、變易法度”的罪名,，將保守派大臣以“朋黨”罪名進行打擊清洗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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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馬光在位時，編著《資治通鑒》一書,，為編年體通史,，敘述從戰(zhàn)國到五代一千三百六十三年的歷史。內(nèi)容偏重政治,、軍事,，目的是供封建統(tǒng)治陛級從歷代“治亂興亡”中取得鑒戒，為歷史研究提供了較系統(tǒng)的資料,。此外,，司馬光還有著作《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》《古錄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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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軾和司馬光,，是當(dāng)時非常有名氣的人物,，朝野各界都崇拜二人。章惇出于政治,，貶低二人,，當(dāng)然引起社會上對章惇的不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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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宋徽宗,。哲宗病逝,，誰來繼位，選來選去,，落在端王宋徽宗頭上,。作為宰相，章惇馬上反對,，“端王輕佻,，不可以君天下?！边@話徹底得罪了宋徽宗,。因章惇是元老級宰相，徽宗先封他為申國公,，明升暗降,，不久被貶為越州知州，又貶為武昌軍節(jié)度副使,，再貶為雷州司戶參軍,。公元1105年，遷徒睦州（今浙江建德）時，章惇在病困中死去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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徽宗當(dāng)朝,，重用蔡京、童貫等一批奸賊,，不顧國家安危,，大廈將傾，群魔亂舞,。北宋江山,，就葬送在昏君和奸賊手里，這時,，有人想起了章惇,，章惇講的沒錯，端王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,，就是不能當(dāng)皇帝,，這或許就是天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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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惇從小受浦城青山綠水,，鐘靈毓秀的影響,，博學(xué)多才、文采飛揚,，書法尤為精妙,。宋黃伯思在《東觀余論》中對章惇的書法風(fēng)格評價道：“近百年來，書法家中惟有章惇能表達筆意,，雖然精巧不如唐人,，但筆勢超過唐人，意境在初唐四大家中的禇逐良,、薛稷之上,，暮年愈妙，神采似王羲之,?！泵髭w崡在《石墨鐫華》中也說：“章惇用臥筆，間作渴筆,，游絲法跡既蒼勁有力又飄逸瀟灑,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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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書法,，受傳統(tǒng)影響,，講究“書如其人”、“人品第一,、書品第二”,。北宋時，書法界有四大家,，即蘇（軾）蔡（襄）米（芾）黃（庭堅）,，章惇未列入書法大家，與他遭貶有很大關(guān)系,，這種事例,，并非個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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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是一位深受漢文化影響的皇帝,，他對書畫,、玉石、名瓷,、古玩,、善本書籍均有很高的鑒賞能力?！度Ｌ梅ㄌ肪褪乔』实凼詹赜陴B(yǎng)心殿的書法精品,。所謂“三希”,，即是乾隆將王羲之的《快雪時晴貼》,、王珣的《伯遠貼》、王獻之的《中秋貼》,，三件即興書寫的信札視為稀世珍寶,，以后列入《三希堂法貼》的，宋代只有章惇的《會稽帖》,。從某種意義來講,，乾隆為章惇平冤昭雪，已明顯可見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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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運的是,，《三希堂法貼》，現(xiàn)收藏于故宮博物館,，人們可以從影印件中,，目睹章惇《會稽》的書法風(fēng)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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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無足赤,、人無完人,，黃泉之下的章惇，他的靈魂應(yīng)該是欣慰的,。